鲜花簇拥,烛光摇曳。
张莘雨将棺材合上,深鞠一躬。
对于24岁的张莘雨来说,这样的生离死别他每天都在经历。
1、生命尊严 不分高低贵贱
张莘雨是常州一家宠物殡仪馆的礼仪师。从今年1月份算起,3个月的时间里,他所在的这家宠物殡仪馆已经送别了150只小生命。
张莘雨服务过的宠物里,小到仓鼠,大到羊驼;他见过35元一只的兔子,也碰到过价值连城的汗血宝马。于他而言,殡仪馆里过往的每一条生命都是平等的,生前被主人视若珍宝,跨越了品种、价格和种族的限制。
“我做的,是恢复它们生前的样子,送好它们最后一程。”比起宠物入殓师、殡葬师,张莘雨更习惯“宠物礼仪师”这个称呼。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与生命的对话,告别也是一种仪式。
这次,他要送别的是一只刚去喵星的宠物猫。
张莘雨戴上手套,点起长明灯,开始为猫咪清理消毒,全程无言。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剃毛刀发出的轻微震动声。
除了有主人的宠物,流浪猫狗“失落的灵魂”也在这里安息。馆内的负责人叶晶介绍,他正是在去年疫情期间,看到公园里流浪猫狗尸体无法处理,便想着开了这样一家宠物殡仪馆。每个月他们会为死去的流浪动物进行集中火化,在800℃的焚化炉中,一切都归于宁静。
2、专业“入殓师”转行“宠物殡葬师”
进入宠物殡葬行业前,张莘雨和王恒曾是专业入殓师。他们毕业于长沙民政学院殡仪系。“我们是三年制大专,寒暑假也可以去各大城市的殡仪馆实习,实习工资每月有四五千。”王恒那届殡仪系学生有270多人,男女各占一半,还没毕业,全国各地的殡仪馆和陵园就会去学校抢人,供求比例几乎达到1:10。“2019年刚毕业那会儿,同学们的月收入就有一两万,最高的能达到三万。”
“我们这个专业出来的同学90%从事的都是殡葬工作,也会有小部分女同学在婚后转行,毕竟这个行业不是所有家属都能接受。”但对于王恒来说,这份工作并没有让他感觉困扰,“我的亲戚朋友知道我从事殡葬工作,并没有感觉到忌讳,办喜事也是正常邀请我去,不会因为我的工作而疏远我。有些高中同学还羡慕我,毕竟现在大学毕业后就业竞争压力大,工资往往也就几千块一个月。”
“做殡葬,说不害怕是假的。”比起内心的恐惧和高强度的工作,王恒更在意自由和空间。“说白了,在殡仪馆或者陵园工作并没有多少上升空间,一眼就能望到头。”工作了一年的王恒,手头上有了些积蓄,便想着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王恒叫上张莘雨,两人来到常州,加入了现在这家宠物殡仪馆。
宠物殡葬服务在常州尚属于冷门行业,很多养宠的人在宠物死后可能选择找个绿化带就地掩埋或者让宠物医院代为处理。王恒对于目前的局面颇有些无奈,“现在差不多一天送别一到两只宠物,收入只够温饱。”
3、死亡是生命的必修课
“与陵园不同,来这的主人们大多是一个人,他们更需要安慰。”王恒觉得宠物殡葬最重要的是服务,服务动物们体面地离开,同样慰藉着“铲屎官”内心的伤痛。
“给他们空间,让他们哭,哭够了就好了。”王恒的想法看似冷漠却也理性,“这是我的工作,我不能陷进去,因为我还有下一步的动作,不能做错。”
有时,一些对死亡还很懵懂的孩子也会来送别宠物。因为一时新鲜买下仓鼠、兔子,却又没有足够的耐心和责任心好好喂养。宠物夭折后,家长便带着孩子来这,体验生命逝去的过程。“35元买来的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条生命。”这家宠物殡仪馆同样成为了孩子了解生命与责任的第一课堂。
王恒服务的寿命最长的一只猫活了22年。“是一位已故的老奶奶留给她孙子的,猫火化那天,全家人都来送行,主人把猫当成了家庭的一份子,含着泪和它告别。”
有一天,还有人来咨询马如何善后。“一位退役军人的汗血宝马死后,想让我们送它最后一程,但因为体型太大,需要先冷冻、肢解,才能来火化,最终主人舍不得,找人用挖掘机挖了深坑将马填埋了。”
放下对逝去生命的执念,拾起对新生命的责任。
正如电影《入殓师》里所说:“死亡是一道门,逝去并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
4、一份不求所有人理解的事业
“很多人不理解我们的工作,说我们是烧炉的、化妆的,甚至觉得宠物又不是人,花几百元甚至几千元为宠物办葬礼根本没必要。”王恒说,“我们做这件事从来不期望所有人的理解。”
宠物殡葬仪式或许还不能让所有人理解,但动物遗体环保无害化处理的意识亟需普及。“现在还是会有很多人随意丢弃、掩埋宠物遗体。”馆内负责人叶晶介绍,动物遗体上会有200多种细菌,其中100多种可以和人体直接接触。
目前,这家宠物服务公司正和常州的社区进行公益合作,为小区的流浪猫、流浪狗提供科学喂养、绝育和善后等一系列服务。他们相信,理念是可以慢慢传递的。
虽然收入比之前做入殓师时少了很多,王恒却觉得很满足,“把一件别人不了解的事情做起来,很有成就感。”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总有那么一群人坚守着看似可怕或难以理解的事业。正是他们对死亡的敬畏与正视,坚守了对生命的尊重和信念。